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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份大脑——数字化永生时代来临

好奇 爱 好奇 3121浏览 0评论 来自微信:机器之心 | almosthuman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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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BBC<Future>,作者Simon Parkin,由机器之心独家翻译出品,参与成员:胡悦、泥泥刘、赵云峰、赤龙飞、翬、微胖、salmoner、罗康、柒柒、郑劳蕾、电子羊。

祖母在去世前几个月做了一个决定。

Bobby,朋友们都这样亲切地称呼她,一位农夫的妻子,不仅在二战中幸存下来,连她那善于囤货的天赋也在战乱年代有了用武之地。在英格兰漫长的战后重建过程中,「废弃品不能丢,必需品也不能丢」一直是她的生活准则。她用旧信封和装麦片的碎纸盒记东西,她留着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破旧的毯子和发霉衬衫作为缝补材料。她还是一位一丝不苟的「年代记录者」,保存着家族成员们的相册集,祖父与商队乘船环游世界时通过航空信件寄回的情书被她收藏在盒子里。回忆布满了她的家。

然而,就在去世前几个月,祖母的生活重心由「囤货」转向「分享」。每次去看望她,我的车里都会被各种东西塞满:未开封的整箱橙汁、磨损的毛线团、发霉的古书、空玻璃瓶。死亡临近,她需要重新安置这些「囤货」,寓于其中的记忆也开始随之迁徙。她将褪色的照片,连同那些铭记生动过往的信件分享给了儿孙和朋友们。

4月9日,祖母离世的当天下午,她给过世丈夫(我的祖父)的发小寄了封信。随信附上了两人儿时玩耍的照片。她在信中写到:「请您务必收下。」这是她的要求,更是请求。几小时后,当她躺在最爱的扶椅上永远睡去时,这些东西还能存留于人世,不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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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世之后仍被活着的人铭记,这种希望是基本的,也是普遍的。诗人Carl Sandburg在他1916年创作的诗《誓言》中曾描绘过这种普世情感:

雄蜂翅上落黄尘

明眸临眺映灰光

落日余烬多变幻

红尘废墟处

与君共筑记忆越古今

死神,死神

奈若何

这不过是对记忆永恒一厢情愿的颂词。记忆永恒,死者方不朽——只有未经岁月沧桑的年轻诗人才会有如此浪漫的想法。

然而,尽管诗人Sandburg的记忆没能拯救他的生命,却带给他另一种永生。从第一幅洞穴岩壁的雕刻开始,人类一直试图抓住行将消逝的记忆。在所有人类对抗时间的工具里,最常见的是口述史、日志、备忘录、照片、影像以及诗歌,等等。今天,在气候逐渐变冷的某些偏远地方深处,在那些嗡嗡作响的地下室里,我们记忆正被存储到神秘的因特网服务器上。Facebook的时光轴留下了我们生活当中的那些值得记录的时光,Instagram记录下我们的偏好,Gmail邮箱里留有我们的往来交流,Youtube记录了我们的行动、谈话或歌唱。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更加全面地收藏记忆,在每一种情况下把握某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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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足以?我们往往保存下那些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但万一漏下最关键的内容怎么办?如果弄丢了文字和图片的具体语境和背景会怎样?如果我们能保存所有事情,除了那些被记录下来的想法和生命碎片,还有整个意识——所知与所忆、恋爱与心碎、胜利与耻辱、我们说过的谎言及习得的真相,岂不更好?如果可以像电脑硬件一样把大脑记录下来,你会这么做吗?有人希望很快能为我们带来这些,他们是那些致力于制造出死后还能长存的大脑、记忆拷贝的工程师们。如果成功,这将对我们的生活方式、爱的对象、死亡方式,产生深远又令人不安的影响。

复写本

我将祖母写给我的信件珍藏在书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她经常写信,每一封都写得洋洋洒洒。我把她的照片挂在了厨房墙上,还保存着祖母给的一撂已经风干的旧书,至今未读。这些就是我怀念她的方式——硬拷贝。但是,我能否多做点什么来「拯救」她?

旧金山Aaron Sunshine的祖母也于最近去世。「让我惊讶的是,她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 这位30岁的年轻人告诉我,「她的遗产很少。我有一件她的旧T恤,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会穿。她的资产只是一些无聊的钱币,与美元纸币别无二致。」祖母的离世促使Sunshine去注册了Eterni.me,这个网站会在人们去世以后,把他们的记忆保存在网上。

网站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你生前授权该网站访问你的Facebook、推特和Email账户,上传的照片,去过的地方,甚至还有用Google Glass看到并记录的事物。这些数据在经收集、过滤和分析之后会被输入到一个人工智能化身(AI avatar ),后者尝试着去模拟你的外表和个性。如果你平时还与它交流的话,它会更加了解你,也会更加能够反映出你的特征性格。

「我们希望创造一种可交流的遗产,以免逝者在未来被永远遗忘,」Eterni.me联合创始人Marius Ursache说,「你的后代将通过它而非搜索引擎和时间线来获取你的信息,包括家庭照片、你对某些话题的思考,以及你从未发表过的音乐作品。」对于Sunshine来说,与这个可以表现出祖母个性和价值观的化身进行交流令他倍感欣慰。「昨晚我梦到了她,」他说,「现在只有在梦中我才能见到她。但如果我可以与她的模拟化身说话的话,我会感觉到,她并没有完全从我的生活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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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Ursache对Eterni.me的服务有着宏伟的目标——变成人类的虚拟图书馆,但目前相关技术还在孕育中。他认为订阅者需要与化身进行几十年交流才能保证这种模拟足够准确。他还收到了一些来自晚期病人的咨询,他们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在有生之年将记忆保存下来。「很难回复他们,因为现有技术还需要再发展几年才能达到可应用并能提供真正价值的水平,」他说。但Sunshine很乐观,「一定有人可以创造出能够很好的模拟人类性格的产品,他们能与它进行满意的交流,我对此深信不疑。」他说,「这将改变我们与死亡之间的关系,给那片死寂的地方带去些许回响。会使我们今天脑海中那些关于逝者的模糊不清的故事变成对他们真实的回忆。」

我认为,这是可以实现的。但如果这家公司不复存在了怎么办?如果他们提供的服务也就此消失,这些逝者的家人将再一次感受生离死别。

当我的老祖母年纪越来越大时,她的一些记忆依旧鲜活,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每一处细节和每一个地点 ,其它记忆则变得混乱不堪,每次复述都产生一个新的版本。Eterni.me和其他类似服务反驳了人类记忆不可靠性的理论,他们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修复随着岁月而流逝的记忆细节。但是任何一种方案都只是对个体特征的近似模拟,每一个拥有Facebook账号的人都知道,我们在社交媒体中的行为都是经过主观选择的。细节可以被调整,重点可以被改变,整个社交关系网络可以根据需要在当下环境中被抹去。换句话说,我们常常在网络上建立起一个并不是那么像我们自己的形象。

整体重建

假使相对简单地选取我们所希望获取的数字化世界里的事物,记录整个大脑的思维的可能性有多大?这项工作既不是科幻小说,也不是带着超乎寻常雄心的科学家们的追求。从理论上讲,这项工作需要三个方面关键性突破。科学家们首先需要做到在人死亡之后,毫无损坏地保存他的大脑。其次,对保存的大脑进行分析和研究。最后,在这个人大脑里获得的思维必须能够在活着的人的大脑里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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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必须建立一个虚拟大脑,它能够备份人类记忆。很多研究机构已经参与到了这项研究。MIT组织了一个「神经连接组学」的课程,致力于建立人类大脑复杂网络的地图。美国US Brain project致力于记录脑内数以百万计神经元的电活动,欧盟的 Brain project则致力于对这种神经元活动进行建模。

来自牛津大学Future of Humanity研究所的Anders Sandberg,在2008年撰写了一篇名为《全脑模拟:一张路线图》(Whole Brain Emulation: A Roadmap,)的论文,将上述这些项目描述为实现全脑模拟的里程碑。

「大脑仿真的关键是重建原脑的功能:一旦运行起来,仿真脑将与原脑一样进行思考和行为,」他说。进展不快但很稳固。「我们现在已经能将小块脑组织样本映射为三维模型了。分辨率很高,不过样本大小还只有几微米。在超级计算机上我们可以做到鼠脑般大小的仿真,但还达不到完全联通。随着方法的改进,我希望能实现从脑组织扫描图到可运行模型的自动转换。零件都有了,只是目前还没有建立从大脑到仿真之间的路径。」

在这个领域的投资也显示出了增长。谷歌在大脑仿真领域进行了大力投资。2012年12月,谷歌任命了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为谷歌大脑项目的工程总监,这个项目旨在模仿人类大脑的方方面面。库兹韦尔是一个具有争议的人物,他相信在他有生之年能够实现人类大脑的数字备份,有很多科学家是其拥趸。几个月之后,谷歌又聘用了神经网络领军人物之一的英国计算机科学家杰弗里·辛顿(Geoff Hinton),神经网络实质上是决定人类如何思考如何记忆的电路系统。

除谷歌之外,俄罗斯企业家德米特里·伊茨科夫(Dmitry Itskov)在2011年发起了「2045计划」。这一计划得名于库兹韦尔预测把大脑备份到云端将于2045年成为现实。虽然这一计划的成果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公开,但其中的投入和努力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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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计划」的科学总监、神经科学家Randal Koene坚信创造能运行的人类大脑复制品是可以实现的。「神经义肢的发展已经向我们展示了运行大脑功能的可能性」,他说。这并不夸张,南加州大学神经工程中心的特德·伯格(Ted Berger)教授已经成功研制出了能够模拟海马体功能的神经芯片。2011年此芯片的概念版已在活鼠身上试验成功,2012年在灵长类动物身上测试成功。伯格团队计划于今年将此芯片在人体上进行测试,这表示我们已经能够复制人类大脑的某些部分。

记忆仓库

与人脑仿真不同,制造人脑记忆的数字拷贝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挑战。桑德博格(Sandberg)怀疑这种过于简单的处理方式是否可行。「记忆并不能像电脑里的文件一样能以方便搜索的方式整齐存储,」他说,「记忆是由是一张张关系网络组成,这些关系网络在我们记忆时被激活。大脑仿真需要将这些关系网络悉数拷贝下来。」

实际上,人类在重构大脑多个部分的信息时会受当前信仰和偏见的影响,所有这些影响因素又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任何试图像计算机可以方便地访问数据记录那样存储记忆的努力,似乎都与这些结论相悖。我曾经和一位怀疑论者聊过,用他的话说,这种想法是以错误又过时的「占有」记忆观为基础的。

另外,还有一个难题:在提取记忆过程中,如何能够不损害大脑?「我怀疑我们能够实现无创扫描,」桑德博格(Sandberg)说,「所有能按所需高分辨率扫描神经组织的方法都会造成创伤,如果不撕开大脑(组织),是很难实现的。」然而,教授相信,只要能完整「运行」模拟大脑,某项具体的个体记忆的搜索和数字化上传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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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有可能成真,而且在本世纪之内就能实现」他说,「 我们可能需要模拟到分子层面,在这种情况下,运算需求会很大。难题可能在于大脑需要难以扫描的数据,比如,量子态(某些物理学家赞同这一观点,但是神经科学家鲜有赞同),或者软件压根就无法具有意识或从事智能工作(一些哲学家赞同这一观点,但是计算机科学家鲜有赞同),等等。我认为这些难题并不真正成立,但还需要时间来证明我是对的。」

如果真的实现,那么,保存意识对我们的生活方式来意味着什么?

有人相信(保存人类记忆)会有超乎预期的益处,其中某些能让只是「帮助逝者延长在子孙后代心中的寿命」行为显得黯然失色。比如,伦敦未来学家组织(London Futurists)主席大卫伍德(David Wood)认为,意识的数字拷贝可能会为人类思维和记忆的研究带来突破。

神经科学家Andrew A Vladimirov表示,如果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就能以数字化的方式存储他的思维,那么就能用这些数据进行心理分析。他说「你可以设计出一套贯穿你整个人生的特定算法,以提供给你最优化的行为策略。」

仍有一系列不同寻常的道德和伦理问题需要考虑,其中有些正在浮出水面。 Sandberg说:「早期主要的道德问题可能只是仿真破碎(broken emulations):很可能这些(仿真)实体在我们的电脑里饱受折磨。志愿选择也将成为问题,尤其是当扫描具有破坏性的时候。」除了在寻找愿意以这种方式「捐献」他们思维的人员方面的困难,仿真思维将享有何种权利将带来更为复杂的议题。Sandberg说「仿真人可能应当和正常人享有相同权利,但确保这些涉及到立法改变。可能也会出现新的权利需求。比如仿真人实时参与权利,这样他们才能融入社会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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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5年,对人类来说,界定个人隐私的界限已经是一个紧迫的问题,第三方公司和政府比以前能更多地透视我们的个人信息。而对仿真思维而言,隐私和数据所有权变得更复杂。Sandberg说:「仿真是脆弱的,可能遭受来自隐私和完整性的严重冲击。」他补充道,援引 Philip K Dick小说中的一句台词「我们要守卫他们的权利。」他打了个比方,他建议立法者考虑是否应该有传讯记忆的可能性。

产权法

Koene说:「特定记忆的所有权让事情变得复杂。在一个回忆录里你可以选择哪些记忆被记录下来。但是当你无权决定你的哪些记忆会被其他人检查时,这将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能够保守秘密是人权吗?

这些在很大程度上未作深究的问题也开始触及更为根本的问题,「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模拟大脑会被视作「人」吗?如果这能被定义为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是存在于记忆中呢还是存在于驱动模拟大脑运行的硬件里?如果是后者,谁是这些硬件的所有者?个人,企业还是国家?如果上传的思维的运作有赖于特定的软件(比如说谷歌大脑),软件许可的所有权将极具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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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的大脑将会被完整地记录,这将会致使一些人在生活中采取迥异的行为。Sandberg说:「我认为这和你的行为暴露在镁光灯下产生一样的效果。知道这一点,有些人会表现得更符合社会规范,一些人会产生逆反。如果有人觉得通过模拟大脑将会获得重生,那这就等价于预期获得额外的、后人类生活(extra, post-human life)。

即使如果我们能够以数字化的方式记录人类意识活动的内容和心理轮廓(psychological contours ),毋庸置疑将带来其极其深远和复杂的影响。抛开这个不谈,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是,这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吗?人类渴望保存他们的记忆(在一些情况下希望忘掉它们),因为它们提醒着我们我们是谁。如果失去了记忆,我们就无法得知我们是谁,我们做过什么,我们一切的一切。但与此同时,我们扭曲改变记忆,来制造一个对我们当下生活的「永远正当」的描述。对我们和后来者而言,有闻必录并且赋予他们相同的权重可能不太管用(译者注:最近在看《基地》,里面《银河百科全书》好像就是有闻必录的,但如果要对重要性加以判断,这个判断的标准由谁制定,很有可能事前被判断不重要的东西,事后才发现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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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么人们为此努力的真正价值又在哪儿呢?或许对人类而言这不过是一种慰藉,即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不会无迹可寻。万物皆有生存本能,我们吃饭、睡觉、斗争,最具持久意义的是我们繁衍(most enduringly, we reproduce)。我们借由我们的后代来获得某种形式的不朽,以一种超越物理湮灭的形式永生。所有的亲代都参与到这场旷日持久的宏大的接力赛中,几个世纪以来将基因这根接力棒一代一代传下去。我们的体征——那群人的眼睛、那个家伙的头发、这个人的气质——多多少少得以延续。而或许我们形而上的特质(正如Philip Larkin1956年在诗篇《阿兰德尔墓》中写到的「只有爱情能使我们长存」)也将如此延续下去。但这仅是对不朽的效仿,无人永生。在死亡面前,残存的仅仅是不断褪色的我们生活的遗迹:我们儿时玩耍的照片,我们看过的古董书,我们穿过的衣服。

我问Sunshine,为什么他会想要用这样一种方式记录他的生活。「怎么说呢,我也不确定。」他说到,「就像狂欢的派对,美好的性爱,真挚的友谊这些我所拥有过的真实美丽的东西,它们如此短暂,甚至无法用任何方式将之保存下来。一部分我想要建立我自己的纪念碑,而另一部分却想要让其彻底消失。」也许这就是真实的我们:有着想要被人铭记于心的欲望,却也只希望是那些我们希望被人记住的。至于其他的,大可以弃之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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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祖母在她去世之前仔细的将她收藏的珍贵照片都分发给了其他人,但仍然有很多留在了她的房间里。照片将随着时间渐渐褪色,那对我们来说完全陌生的一张张笑脸毫无疑问在祖母的生命中具有重要意义,然而现在失去了她记忆的注释,它们也失去了所有意义,仅仅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并分外古怪的成为了我们这些身后人的一种负担。

我的父亲问过我祖母的牧师(这个好心人是我祖母多年的好友),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这些照片,把它们直接丢到垃圾堆似乎有些轻率和不敬。牧师的建议十分简单,拿起每张照片认真端详,在那一刻给予他们你的尊敬。之后你就可以丢弃它们并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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